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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夕顏 朝開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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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家的宅子極大,屋檐如山巒般連綿起伏,回廊深深,比一座小型城池也不遑多讓。

地圖上只畫了大概,沒有桓家的詳細圖紙,牧雲歸只能靠感覺猜。牧雲歸走在甬道上,目光掃過四周一重重門檻,問:“這些地方都住著人嗎?可真是大家族。”

江少辭點頭:“桓致遠那一輩已經是桓家的第十代了,數千年來桓家所有人都住在一起,有修煉天資的集中在一起上課,沒有天資的養到十七八歲,男的娶妻女的外嫁,盡快生下一代。若是能生出資質不錯的孩子,就算是他們給家族做貢獻了。不光是桓家,殷城其他修仙世家都是這樣。”

站在這裏,極力遠目,只能看到一重重院墻。屋檐一座連著一座,根本望不到盡頭。世界仿佛被切割成小格子,連天空都只有頭頂這四四方方的一塊。牧雲歸嘆氣:“生活在這種地方,若沒有修煉資質,一定會很壓抑的吧。”

從出生起,每個人的命運就被確定了。女孩子尤其悲哀,前十八年享受著世家小姐的榮光,衣食無憂地長大。等到了可以生孩子的年紀,立刻被家族安排聯姻,嫁給另一個世家少爺為妻,甚至為妾,一生的使命只剩下生孩子。而她今後的命運也完全取決於她生了幾個孩子,這些孩子中,有沒有測出修仙資質。

這樣的一生,還不如生在高墻外,哪怕粗茶淡飯,但至少自由地跑過笑過。

江少辭輕輕笑了一聲,像是勾動起什麽回憶,說:“生在樊籠裏的人,從不覺得這是樊籠。說不定她們還看不起外面的女子,覺得凡人粗鄙低劣,遠不如她們血統高貴。”

牧雲歸怔住,不可置信問:“真的?”

這麽會有這種人,不覺得自己被壓迫,反而引以為榮?

江少辭語氣淡淡,道:“等你再去幾個地方,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隨著深入,四周的屋宅秀氣精致起來,墻也變高了。這裏應當就是女子居住的後宅,牧雲歸環顧四方,問:“我們還不知道她的身份,怎麽判斷她母親住在哪裏?”

“一個值得被專門圈禁起來的人,身份不會低的。”江少辭說,“她有修煉資質,她的妹妹聽起來也有。她們的父親多半地位不小,先去最中心的主院看看。”

主院很好認,朝屋檐最高的地方走就是了。災難剎那降臨,修士好歹有靈氣護體,但普通人沒有自保能力,一瞬間就被命運拋入地獄。側門是半開著的,江少辭和牧雲歸緩緩推門,一入目就看到遍地屍骸。

他們凝固在死亡的那一刻,和甬道外的男子骨骸不同,宅院裏都是女子,她們有些抱成一團,有些蜷縮在角落,還有些保持著祈禱的姿態。六千年過去,她們的血肉早已消逝,只剩下蒼白的骨架,徒勞擺著各種姿勢。

牧雲歸看到,長長嘆了一聲:“逝者安息。願來生你們可以做自由的雨燕,不再是籠中雀。”

牧雲歸心思細膩,江少辭就沒有那些悲天憫人的情懷了。他用劍鞘劃過一副骨架,骨頭倒向旁邊,頃刻散了,唯有外面的布條勉強連接著。江少辭說:“看來這裏確實是主院,男主人地位不低,連普通丫鬟都穿著靈蠶絲織成的衣服。”

在水下浸沒六千年,普通布料早已腐化,唯獨靈蠶吐出來的絲可以保存。牧雲歸看到江少辭的動作,立刻拍了他一下,示意他尊重死者。江少辭正打算狡辯,剛才的骨架中散出來一團黑氣,很快將他們包圍。

牧雲歸因為站在江少辭旁邊,也被波及了。牧雲歸心道真是報應,這群黑霧本來被骨架困在內部,江少辭一碰,骨架散了,裏面的死氣也再無阻擋。

趙緒林說的那個突然發瘋攻擊同門的師兄,恐怕就是碰到了骨頭,無意被吸入黑霧。江少辭被黑氣包圍,一點都不慌,還有心思對牧雲歸說:“聽說人死前會走馬觀花看到自己這一生,她是個丫鬟,殺傷力有限,但你還是當心些。”

凡間總喜歡說白日做夢、胡思亂想,其實人的夢境確實是有能量的。修仙界把腦域稱為識海,凡人不像修士一樣有專門修煉識海的法訣,他們腦子裏的能量要弱得多。但若是臨死前所有能量一起爆發,死亡所帶來的強烈情感波動,即便是凡人也足以留下霧漩了。

他們現在看到的,就是丫鬟死亡前的記憶。

周圍的場景搖搖晃晃,視野裏出現許多梳雙髻的半大姑娘。她們提著裙擺,你拉我我拉你,爭先恐後地往門口跑去。破敗的桓家庭院一瞬間恢覆榮光,一個穿著綠色半臂的圓臉姑娘對牧雲歸和江少辭所在的地方招了招手,劈裏啪啦說道:“子規,你楞著做什麽呢,六郎君回來了,還不快過來!”

原來,那個死去的丫鬟叫子規。牧雲歸看不到子規長什麽樣子,只看到視線顛簸起來,漆黑古樸的大門突然拉近。丫鬟們躲在側門後面,擠成一團望向外面。

甬道上走來一個穿著白衣的年輕公子,他的臉剛剛露出來,丫鬟們便爆發出一陣驚叫:“真的是六郎君!郎君沒死!”

修仙界講究萬物有靈,即便隨口一句話也蘊含著天地靈氣,所以修仙界很忌諱聽到“死”之類的詞。那個說話的丫鬟才剛出口,就被周圍人打了幾下:“呸,六郎君福大命大,郎君只是歷練的時候落下暗河,以後的福氣還長著呢。你個小蹄子亂說什麽!”

說話的丫鬟自知理虧,慌忙向周圍的姐姐們討罪。她們這裏嘰嘰喳喳,一眨眼,那個白衣公子就已經走到正門,在眾人的簇擁下邁入高高的門檻。他進門時,身體微側,小心護送著自己身後的女子。

丫鬟們長長“呀”了一聲,寂靜片刻後,她們忙不疊問:“那是誰?”

“不知道。看她穿衣打扮只是個凡人,我還以為是給六郎君提東西的仆婦呢。”

“六郎君為什麽帶著她,她和六郎君是什麽關系?”

丫鬟們爭論不休,耳邊吵極了,牧雲歸都不知道該先聽誰說話。好在很快,就有人將整理好的前因後果送到子規面前了。

內宅成天對著這一塊小小的天空,慢慢的,連她們的世界也只剩這麽大。才片刻功夫,桓家內院裏就傳遍了,六郎君歷練遇險,平安歸來。但他識海受創,落水後短暫地失去記憶,在這期間他被一個凡人女子救起來,還和那個女子結成了夫妻。

整個後宅都爆炸了,所有丫鬟都義憤填膺:“六郎君可是通達道尊的嫡親弟弟,容家嫡出小姐都願意給六郎君做滕妾呢,她一個凡人女子,怎麽配!”

丫鬟們氣得不輕,只要她們聚在一起,就在罵那個玷汙了六郎君的凡人女子。牧雲歸回頭,問:“通達道尊是……”

這是江少辭被封印後的事情,在他的時代壓根沒有通達這號人。但是此情此景,再結合時間,不難猜出來這是誰。

江少辭淡淡說:“桓致遠。”

牧雲歸頷首,和她猜的一樣。這位六郎君竟然是掌門的親弟弟,如果按江少辭的描述,桓家女眷當真這般敵視凡女,那一個沒有“血統”、沒有家世的凡間女子成為六郎君的正妻,無異於在所有人臉上打了個響亮的巴掌。

牧雲歸已經預感到接下來的故事了。就是不知道委托他們的那位女鬼,在其中又扮演了什麽角色。

周圍場景變幻,牧雲歸和江少辭眨眼換了個地方。牧雲歸看了看四周,發現這是一個雅致的庭院,穿堂邊還放著灑掃工具,看得出來剛剛收拾出來不久。子規捧著一壺水,正在往正屋走去。

所有回憶都跟著子規的視角,牧雲歸看不到子規的表情,但是聽她的聲音,應當是不太情願的:“給少夫人請安。奴婢名叫子規,奉大夫人之名前來伺候少夫人。”

插屏裏面正倚著一個女子,她聽到聲音,坐起來,對著子規微笑頷首:“有勞你了。我們年紀差不多大,你不必叫我少夫人,喚我名字白夕顏就好。”

白夕顏長得很秀氣,柳眉杏眼,臉頰白皙,不是多麽驚艷美麗的容貌,但十分可親。她說話也是和和氣氣的,不像世家小姐一樣,理所應當帶著架子。

但子規依然垂著頭,一板一眼道:“尊卑有別,這不合規矩。”

白夕顏嘴唇動了動,她想要說什麽,卻被這句“不合規矩”死死壓住。

她們主仆說話時,牧雲歸也在打量四周。這個庭院清凈雅致,但是看形制,明顯不是桓致遠的親弟弟會住的。牧雲歸想到之前看到的恢弘主院,說道:“這裏不像是正妻居住的地方。白夕顏被算計了吧,她如今,到底算妻還是妾呢?”

江少辭搖搖頭,對這些亂七八糟的家事毫無興致。牧雲歸看向記憶主人子規的方向,子規原本在主院做事,現在卻被送到名分尷尬的少夫人身邊,她其實是內應吧。

牧雲歸心中莫名覺得沈重。

果然,後面白夕顏的日子過得並不輕松。她最常聽到的話就是“不合規矩”,六郎君來她這裏過夜,次日婆母就叫她過去,不明不白說了一通,最後說沈湎於男女之事會耽誤修行,不合規矩。白夕顏當時臉就紅了,在眾妯娌面前站立不安,當天晚上六郎君再來,她就不敢親近了。白夕顏以身體不適為借口,笑著送六郎回書房。

推拒一次兩次沒關系,但是次數多了,六郎也覺得膩味。而白夕顏所在的院落偏僻,從主院過來要繞不少路,漸漸的,六郎來的次數越來越少。有一次,她聽說六郎練劍受傷,花了四個時辰燉了補藥,親自送到書房。但是她才剛靠近院墻就被侍衛攔住,桓家即便護院都是修行之人,那些高大魁梧的修士眼睛都不眨,冷冰冰對她說:“書房重地,凡人進去不合規矩。”

白夕顏只能放下食盒,黯然離開。她剛走出不久,卻聽到後面傳來響動,她回頭,看到一個年輕美麗的女子從院子裏出來,六郎送她到門口,兩人站在臺階上說話,遠遠看去男俊女美,仙氣飄飄,般配極了。

白夕顏眼睛驟然被刺痛。

白夕顏接下來幾天渾渾噩噩,她去給婆母請安,一站就是一天,好幾次都因為恍神做錯了事情。有一次她去給婆母泡茶,一進門,就看到婆母身邊坐著一個錦衣華服的女子,桓家小姐們圍繞在女子身邊,情態親昵,親密極了。

白夕顏如遭雷擊,這個女子,正是那日從書房出來的人。裏面的人聽到聲音回頭,瞧見是白夕顏,婆母的臉色馬上淡了淡,說:“是你啊,進來吧。”

女子看到白夕顏,得體地站起身,要給白夕顏讓座。小姑子立刻把女子拉住,道:“晚晴姐姐,你站起來做什麽?”

容晚晴朝白夕顏的方向看了一眼,笑道:“少夫人來了,我坐著不合規矩。”

白夕顏印象中最驕縱、最難伺候的小姑子掃了她一眼,冷嗤一聲,依然拉著容晚晴撒嬌:“晚晴姐姐,你坐就是了。你才是六兄從小定下的娃娃親,我們桓家只認你做兒媳婦。其他人不知道斤兩,也得看看自己有沒有這個命。”

白夕顏臉上瞬間血色全無,手裏的茶盞也捧不住了。小姑子說這些話時,婆母就在旁邊聽著,等見白夕顏手抖,她才撩了下眼皮,說:“沒見白氏拿不動了嗎,你們這些丫鬟怎麽伺候的?”

子規立即上前,接過白夕顏手裏的茶盞。小姑子哼了聲,翻白眼道:“連杯茶都拿不動,可真是嬌貴呢。”

早有機靈的丫鬟給容晚晴搬來座位,容晚晴被桓家小姐們拉著坐下。她看了眼白夕顏,低聲說:“箐妹妹,少夫人畢竟是六郎君的救命恩人,不可這麽說。”

桓箐不屑地笑,語音輕飄飄的,一晃而過:“她算什麽少夫人。”

白夕顏也是這時候才意識到,她的婆母只叫她白氏,從不叫她兒媳。下人們低頭叫她夫人,但到底是什麽夫人,也從沒人明說。

白夕顏原本以為修仙家族的夫人小姐們高冷,她出身鄉野,不像這些仙家女眷一樣自小沾染仙氣,一個個鐘靈毓秀,所以白夕顏拼勁全力討好婆婆和小姑子,每日花好幾個時辰燉湯、煮茶,然後再親手捧到主院,從不假丫鬟之手。她以為人心都是肉長的,只要自己做的夠好,婆婆一定能看到她的誠心。

可是容晚晴的出現打碎了白夕顏所有盼頭。她終於知道,並不是婆母妯娌高冷,而是她們不想理她。

白夕顏大受打擊,她沈默地回房,晚飯剛碰了一口就吐了。依然是子規跟在白夕顏身邊,她嚇了一跳,慌忙出去請郎中。

視線一陣搖晃,等周圍環境再次穩定下來,牧雲歸就站在一個開闊講究的屋子中,單一間屋子就比白夕顏整個院子大。郎中站在屏風外,拱手給六郎道喜:“恭喜六郎君,夫人有喜了。”

牧雲歸看向屏風後,那裏隱隱約約倚著一個女子,她聽到郎中的聲音,不可置信地撫上自己的小腹。

白夕顏懷孕了,瞬間驚動整個桓家。桓致霖這才發現,幾個月不見,妻子已經瘦得皮包骨。

他這些天忙著修煉,無暇理會家事,他囑咐母親、妹妹,讓她們好生照料妻子。桓致霖每次問母親時,母親都說白夕顏很好,他信以為真,誰想再一見面,她竟已瘦成這樣。

桓致霖失憶後多虧白夕顏照料,他在鄉野裏度過了此生最快樂的一段時光,即便後面恢覆記憶,他也還對白夕顏有感情。修仙之人很註重因果報應,白夕顏對他有恩,還締結了婚約,要是他棄於不顧,將來極可能會影響他的修行。

桓致霖堅持,再加上桓致霖是桓致遠的親弟弟,桓家對桓致霖給予厚望,都盼著家族再出一個五星道尊。凡人雖然會玷汙桓家的血脈,但是桓致霖的修行更重要,總不能因為一個凡人讓他生出心魔。桓家長輩們商議後,最終松口,同意桓致霖娶白夕顏做正妻。

桓致霖怕白夕顏再受苛待,執意將妻子留在身邊,即便長輩警告他這樣會耽誤修行也不顧。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子規也跟著白夕顏搬到桓致霖的院子裏,衣食住行明顯提升很多。幾個月後,白夕顏生下一個女兒,桓致霖第一次當父親,對這個女兒十分喜愛,親自取名桓曼荼。

白夕顏母女成了內宅頭號紅人,子規也水漲船高,每天都有數不清的人前來巴結子規。桓曼荼很快滿了一歲,在萬眾矚目下測試資質。白夕顏緊張地坐在屏風後,手幾乎把帕子擰爛。終於,測試結果出來了,等聽完外面長老的話,白夕顏失神片刻,脊背癱軟在椅背上,瞬間流淚滿面。

桓曼荼天資尚可,雖然不算頂好,但可以修煉。

婆母朝白夕顏的方向看了一眼,表情覆雜,最終還是嘆了口氣,認命了。

她生出了一個出息的兒子,拜入昆侖宗,不知如何入了那位天驕的眼,成為那位的陪練。之後桓致遠一路坦途,一直升為五星道尊。大夫人因此成為桓家說一不二的神,後面她費盡心血,多方求藥,終於又生出一個兒子。她滿心期待小兒子重覆兄長的榮光,可惜,卻折在一個凡人女子身上。

大概,這就是人的命吧。大夫人幽幽嘆息,幸好,他的兄長不像他這樣沒出息。桓致遠已經升到五星,生下來的孩子天資只會更好。她要好好給桓致遠挑選媳婦,有生之年,她一定能看到一位血統高貴、天賦絕佳、十全十美的孫兒。

桓曼荼測出修煉資質後,白夕顏這才算真正在桓家站穩了跟腳。之後的日子,白夕顏一門心思養育女兒,滿心滿眼都是孩子,連丈夫不歸似乎也不是什麽大事了。白夕顏沈浸在幸福中,完全忽略了外界。而牧雲歸身為局外人,卻嗅到了不安的氣息,尤其是她看到,子規和主院的聯絡並沒有減少,子規依然定期去給大夫人稟報消息。

一眨眼,白夕顏的女兒已經三歲了。牧雲歸看著那個小女孩稚嫩的臉,問:“她就是我們遇到的那個女子?”

江少辭點頭:“是。”

剛出生的時候看不出來,但現在桓曼荼三歲,依稀能從眉眼中辨認出來,她就是日後那個鬼氣森森的女鬼。牧雲歸想到桓曼荼最後的結局,頗為唏噓:“白夕顏溫柔和善,對女兒無微不至,桓致霖雖然不常出現,但也十分寵愛唯一的女兒。後面究竟發生了什麽,能讓桓曼荼變成那般偏執陰鷙的性子?”

江少辭不在意道:“誰知道呢,繼續看吧。不過,養小孩子真是麻煩。”

如今子規已經成為白夕顏的貼身丫鬟,每天絕大多數時間都在幫白夕顏帶孩子。江少辭和牧雲歸也被迫觀看一個孩子是如何出生、學走路、牙牙學語,最後又跌跌撞撞會跑。

牧雲歸發現桓曼荼三歲這一年的細節特別多,就算是回憶,也未免太詳細了。到底發生了什麽,能讓子規對這一年的印象如此深刻?

牧雲歸想法還沒落,周圍的環境驟然變了。天色一下子變得陰沈,風聲呼嘯,雪一邊下一邊化,整個桓家大宅都籠罩在陰晦中。

回憶中的環境往往是根據主人情緒變化的,四周忽然變得這麽陰暗,想來,這段時間發生了很不好的事情。

果然,桓致霖閉關出來,但是這次,他卻帶來一個很不好的消息。

桓致霖在之前的一次歷練中傷了經脈,桓家投入大量天材地寶幫桓致霖療傷。他閉關很久,許多長老都親自出山,替他疏通經脈,但是,效果卻不盡如人意。

桓致霖經脈受損,雖然在精心治療下恢覆,但是卻沒有辦法再煉化靈氣了。

換言之,他的修仙之路到此為止,此生已無緣大道。

這對桓致霖是一個重大打擊,他從小生活在光環中,所有人都盼著他青出於藍,再創輝煌。結果,他才剛剛修煉到二星,修行之路就戛然而止。

那些野心、夢想、展望,霎間成了笑話。桓致霖頹廢了很久,每日把自己關在屋裏,渾渾噩噩不想見人,唯有看到女兒才精神些。他自暴自棄了半年,終於走出陰影。

或許說,接受了現實。

他已經廢了,除了體內有靈氣滋補,能比凡人活得久些,其餘和凡人沒有差別。他剩下的唯一價值,就是替桓家生出資質優秀的孩子,繼承兄長衣缽。

而那個孩子的母親,不會是一個純粹的凡人,白夕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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